“瞧什么呢！仔细路！”

得行馆大门，稳重的顾老账房只能压着声音提醒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。

他想，年轻人果然不敲打是不行的。

碍着还在人前，他不好给三千后脑再来一勺。可这后生半分上心的意思也没有，还在盯着前面那小轿瞧！

虽然自那新娘极不稳重的一钻后，粘在青轿上的珠多了去了，可顾老账房就是觉得，边的人尤其招人恨——看便看了，还一副珠转、遮遮掩掩、拒还迎的模样，当真是一也不磊落，不专心！

三千若是知顾老账房此刻所想，大约还是要分辨上一两句的。

他不过是大大方方地看了这第三百六十四，然后就很知礼地挪开了，不像护卫尚那边的人，恨不能扒到轿门上看。

至于不专心，自然是因为他正在一心三用。

他三分之一的心思确实是那新娘上的，准确地说，在她方才惊鸿一瞥的眉上：

那人倒是遮了脸，只是衣裙繁琐，动作也不够稳重，所以在跃起的刹那纨扇略略朝却去了，半弯新月似的眉，还有一线上扬的、细细的尾，同燕尾似的，纤细中透着隐秘的活泼，端得惹。

也不知是不是三千错觉，他总觉得，那惹人注目的眉好似有些熟悉。

这个念实在让人哭笑不得。

三千立刻想到了某个家伙，最到抓着人姑娘说面善，实在好笑。

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存在半近墨者黑的可能：他在吉祥楼当了半个月的伙计，对着这么个早就调查清楚了的“陈莫儿”，还能有什么熟不熟善不善的？

多半是因为第一次送亲，没见过人上妆的模样。

三千没打算再看第三百六十五，一边假作稳重，敷衍顾老账房说知了，一边将最后那儿用三分之一的心思放到了前：

绕过面三丈宽的天然石纹红枫影，乃是半开院，中有清池一方，并座丈湖石堆迭，引山泉倾落如碎玉。

院两侧则是面阔五间的宴厅，不设门扉，只用竹帘掩了，白墙黛瓦，掩在红枫林间，同堆雪积玉般雅致。

他打量得毫不掩饰，同行的也是一样。

见来客好奇张望，谭事：“客人们还请后稍歇，一个时辰后便可行宴，还请诸位务必赏光前来，共酒。”

尚嚷：“酒够？”

谭事：“自然，客人任何吩咐，都可同人一并言明，我等自当好好侍奉，只求客人务必尽兴。”说罢微微侧。

只见那假山后的月门又行来数十侍女，皆是形容清丽，一一行至人前，是将各自接引客人去往宿。

吉祥楼一行哪见过这等阵仗？

顾老账房年纪大了，直接被唬得连连摆手，一边作揖一边谢。

几个年纪轻的则立刻转了目光，不再粘着那青轿，如尚这般胆大的，早已同旁的侍女大声攀谈起来。

剩余的多少有些拘谨，讷讷了几声谢。

三千同来接引的侍女打了个拱，倒也没说什么，可没几步，忽然耳朵微动，却是最前面那青轿又有了动静，将刚刚分走的注意力全引了过去。

隔着人声声，只听那轿中人低低唤了声。

她说：“敢问这位，可知我们家这些牲畜箱笼要送往何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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