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胡编造的东西若是以往听便听了，他也不会当回事儿，左右旁人如何编排也影响不到他分毫。

往事，或者说，未来。

那些往事，师弟若真想知，他亲讲来便是，从旁人中说算怎么回事？

但闻惊堂木一响，说书人已接着方才继续讲了起来，好巧不巧，讲的正是谢云带着李重茂东躲西藏、躲避追兵的剧，说的活灵活现，宛如现场亲见一般。这其中虚实叠加，有些的确如他所言，有些却是添油加醋，全盘杜撰。

人死如灯灭，曾经于他而言就此终止，余生再无相——却又哪里想到，对方还给他留了这么大个“惊喜”等在这儿，叫忘生听了个正着！

两人相对而坐，一时无言，直到片刻后说书人已休整完毕，走来准备讲这最后一折，才将两人从沉思中唤醒。

他冒死救人，只是为了想让朋友活着。

多行不义必自毙，想杀他的人太多了，还用不着谢云这一刀——若非最后这厮丧心病狂，放机关将所有人困在那仓促建成的金銮殿中，谢云已打算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离去，一如割袍断义时所言，就此再不相。

他潜西津渡，却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，朝廷与江湖义士已摧枯拉朽摧毁了李重茂手所有势力，将他至穷途末路。他冷旁观许久，突然就没了手的望。

若再不制止，遗害无穷。

谢云冷看着李重茂被坍塌的雕梁画栋彻底埋葬，也彻底埋在了昔年。他最终选择了不刀，并非不忍，而是不需。

这几年里他四奔忙，收拾一刀留的烂摊，又与东瀛、藤原广嗣等人彻底了断，到了最后便只剩个李重茂。只是没想到昔年故友在与他割袍断义之后，整个人彻底没了顾忌，这许多丧心病狂之事：放瘟疫害人，炸了青岩万，哄抬晟江价……四作恶，为的不过是他那不切实际的梦。

谢云的确仍有介怀。

可李忘生却不是旁人。

可惜他的朋友却觉得活着不如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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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势迫他现救人，他举刀相迎，却一度被李重茂那句“我宁愿你昔年不曾救我！”所刺伤。

昔日故友面目全非，曾经的谊尽付东，就算割袍断义，得知他的那些丧心病狂之事，谢云还是难免动容。

册中也记载了些许往事，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，却远不及师兄人生那般波澜壮阔——仿佛他在谢云的人生中，只是最不起的一角，云四海，师父当年给师兄取的名字果然没错。

——我果然只是师兄人生中的过客。

谢云听得直皱眉，偷看向旁的李忘生，不由懊恼：他刻意隐瞒了被追杀的状，就是不想李忘生烦心，倒被这说书人了个一二净！

还都不是真的！

前往西津渡的路上，谢云是想一刀杀了李重茂的。

他心中还有诸多疑惑，却并未询问。师兄说的坦然，李忘生却能看，他对这些过往并非不在意。

既然当初是由他将人救，便也该由他画休止符。

恰在此时小二送了新茶过来，谢云饮尽碗中冷茶，又添了一碗，将李忘生碗中冷茶倒去，换了新茶推给他。后者一言不发捧在手中，神仍有些怔然。

李忘生却未注意他的神变

李忘生抬手抚上，那里贴放着写作“婚帖”的册，甫见此的慌与窃喜逐渐褪去，渐渐被疑惑与黯然取代。

谢云原本不想理会他，以他的，既已割袍断义，对方所行所止便与他再不相。然而当门弟将晟江见闻及调查到的因由反馈回来后，谢云便知晓这事他不得不了。

一想到这些荒诞之事会被师弟当真，谢云就觉浑不自在，一时有些后悔：怎么方才就同意了陪师弟听完这劳什，而不是直接叫停将人带离？

终非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