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，自己和师父、师弟有所不同。

师父一心向，只求生，为此不惜斩断缘；师弟求之心定，小小年纪便能舍却亲羁绊，孤上山。

他二人乃是同一类人，谢云却不是。他贪恋红尘，喜繁华闹，师父与师弟却早早尘，远离俗世纷扰。师父为，他无法左右，师弟却也心如磐石，无论他如何努力，都无从令他沾染分毫尘缘。

久而久之，谢云终于明白，自己早晚也是要被舍弃的那一个。

风雪夜之时他所听到的，便如铡刀落，切断谢云绷许久的理智，将他彻底打一直以来最恐惧的结局当中。

天地不仁，以万为刍狗。

而他谢云，也不过是刍狗之一，与众生相比，可以轻易舍弃。

李忘生怔怔看着谢云，他从对方这句话中读了无边恨意，亦看到了谢云隐藏在怒意的失落，越发茫然不解：

“可大之，本就众生平等啊！如若偏私，如何称？”

他说的理所当然，斩钉截铁，显然笃信此事，毫无怀疑。

是了，本如斯，自当如此。

谢云怆然而笑。

自始至终，都是他在奢求。

师弟九岁上山，还是那么小那么的团，谢云忝为师兄，自当百般照顾。生活琐事他一力承担，修行辅导他当仁不让，两人同同，相依为命，那段时日何等快活？便是后来有了风儿，有了博玉，他也不再如照顾李忘生那般尽心竭力，对待小辈与对待最亲近的同辈，是截然不同的。

原来早在那时，他就已经生偏私之心，也期望着李忘生能偏私于自己。

可惜李忘生注定了不是会偏私的人。他是为而生的，一心向，与他说，他眉开笑，万般投；邀他游玩，便愁眉苦脸，神如老叟。

——可我想要的只有你的偏私。

——我想要的，是你唯独不愿给的。

思及此，谢云一窒，间腥甜，前阵阵昏黑，茫茫然如再堕渊。

“师兄！”

耳边隐隐传来李忘生的惊呼声，却又离得很远很远，远到九天之上，再也瞧不见，听不明。

咫尺天涯，不外如是。

……

谢云不知自己神移多久，再度醒转之时，中光芒已明亮许多，周遭俱都看得分明，光源明媚，显然非篝火之功。

天亮了。

他仍独自躺在石床之上，不同的是上衣已重新穿完整。显然有人趁他昏迷之时，替他好生打理了一番。

不远传来笃笃声响，似有人正在臼捣何，时轻时重，毫无韵律。谢云艰难抬望去，就见李忘生正盘膝坐在隔间外不远的空地上捣药，神专注，手法稀烂。

多年未见，仍旧一都没有。

是了，他说他失去记忆，如今才将十六，不倒退已是难得，何来？

——当真是失忆么？

笃笃捣了片刻，李忘生似乎觉得累了，放药杵手腕，抬向这边看来。视线猝不及防与他相对，那双略有疲惫的双眸骤然一亮，忙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：

“师兄你醒了？觉怎么样？”

“我……”谢云试图开，声音甫才发现咙哑，吐字困难。他眉皱，艰难说了个“”字，话音未落，李忘生已从旁边取过来捧到他面前，神殷殷：

“师兄，喝！”

甘冽清滋了躁痛咽，谢云大吞咽，将一叶片的都喝完，才发现面前的叶片格外熟悉，忽然一震：

“这叶——”

“师兄放心，我换了一片，不是先前那片了。”

李忘生一便猜到他心中所想，不由莞尔，又问他，“还要再喝吗？”

“……不必了。”谢云了，渴意稍缓，便不多喝，抬望向那片空地，“你在什么？”

闻言李忘生面现赧然：“我看此地有个丹炉，还算完整，就想试着炼伤药。师兄伤重至此，又无现成丹药可用，只能死——咳咳，补气血的药先试试。”

“……我听到了。”谢云冷脸看他，“你想说死当活医是吧？”

李忘生可见的沮丧来：“丹药数术的确非我所擅，可师兄的伤不能耽搁，若耽误久了，伤及基可怎么办？”

【“你为救我行突破景经三重，真气亏空，必须以侣双修之法，方可医治。”】

耳边忽然浮现李忘生行功之前所说的话，连带着还有两人当时所行之事。谢云心底骤然一动，哑声：

“不必担心。车到山前必有路。”

“师兄有办法？”李忘生双一亮，倾靠向他，“该怎么，忘生能帮你吗？”

——你当然能！

——侣双修之法本就是你所用，且的确卓有成效。

然而对上前人单纯至极的视线，这番话谢云便无论如何都说不。若对方当真记忆回退到了景龙二年，便才十五岁而已，即便过完年后就年满十六，也还是个孩，窍未开，纯然无邪。

——谢云，你不能如此无耻。

谢云气，行压心因记忆而来的蠢蠢动，心底却有另一声音声反驳，语音切切，言之凿凿：

——明明是李忘生先动手的！

——他只是记忆回退到十几岁，又非当真是个孩！

——他还说他是你的侣！

李忘生是谢云天地见证、师父认可的侣！

此念一，杂念顿起。

谢云霍地睁开，双目灼灼看向李忘生，哑声开，“你当真要帮我？”

李忘生毫不迟疑颔首：“我要怎么？”

“……”

谢云定定看了他片刻，视线克制不住逡巡在他年轻而俊秀的脸庞上。他才见过这张玉面染霞的模样，也才见过他一闪即逝的动之。当时怒意攻心，不曾多看，如今只要他开，便能再度瞧见，甚至……

视线对上那双蕴满纯粹担忧的双眸，宛如一盆冷当浇，谢云霍地闭上，间吞咽，咬牙切齿：